The truth is rarely pure and never simple.
真相极少纯粹,绝不单纯.
-- Oscar Wilde/奥斯卡·王尔德
01
"这整个岛都是你们家的?"纳迪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梅兰家的私人飞机在高空盘旋准备降落的时候,纳迪亚已经被这个小岛的美所惊艳到忘记了呼吸.
灌木与大树丛生的私人岛屿像一颗椭圆的祖母绿,白色的沙滩与浪花宛如珍珠镶边,而蓝色的大海以岛屿为中心从淡雅的瓷青渐变到浓郁的宝蓝,微风撩动的细波在艳阳下流光闪烁.
小型私人飞机慢慢地降停在这个印度洋小岛的简朴跑道上.
蔚蓝的天空,澄澈的海水,粉白的沙滩,低调但精雅的装修和舒适贴心的配套设施,让她们入住的这个度假酒店可以媲美世界上任何一个五星级度假村,但入住之后,纳迪亚很快发现这个酒店最特别的是--所有的套房都是独立的,两层西班牙红瓦别墅被灌木环抱出是私密静逸.每套别墅自带游泳池,私秘独户海滩,和两位全天候管家和两位女仆轮番值班24小时服务.别墅和别墅之间大约100米的距离被高树与灌木零散地点缀着.
"岛屿和酒店以前都是我爸名下的,他特别喜欢这个群岛.6年前受本国卸任总理的邀请在隔壁的大岛度假一次后,就爱上了这个地方.所以买了下来,请了一位很有名的英国建筑设计师规划的.盖了5年才完工,所有的白色粉色大理石分别是意大利,伊朗,土耳其和希腊的.家具和室内装修的木头全部是紫檩木和海南黄花梨木,我妈说海南黄花梨木能散发出香气,对健康特别好."
梅兰如数家珍,因为她很喜欢这个岛的自然风光,友善快乐的居民,和自己妈妈精心打造的独特的酒店,每年冬季短假期,她都会来这里度假,祈祷其他的家人留在台北,伦敦或巴黎的任何一个家里或去瑞士滑雪,让她可以不用顾虑每年节日全家团聚必然会面对复杂的关系.
梅兰,或者说是酒店的经理总是把一切安排的滴水不漏:男仆已经小心轻放地用小型高尔夫球车接载了她们的小行李箱送到她们各自的房间.她们一下飞机,女仆就用芒果木托盘呈给梅兰22度略带茉莉清香的大溪地矿泉书.
"你说以前是你爸名下的?"纳迪亚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但这并不妨碍她接过穿着白色绣花麻纱本地服装的女仆递上来的冰激凌.梅兰知道纳迪亚和冰激凌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葛.
"听我弟说这次婚礼上,我爸会把酒店作为嫁妆送给大姐."梅兰有些哀伤地说,"大部分的室内装修和园林规划都是我妈的设计,她知道我特别喜欢蓝天碧海白沙滩,如果成为大姐的私产之后,我就不方便来这里了."
两个人相对着坐在白色大推窗前,窗外是繁花点缀着的油绿灌木,艳阳下如雪般的沙滩上,细白的浪花衬着从瓷青渐变至深宝蓝的大海,涛声温柔的韵律犹如催眠曲,让梅兰的思绪随着天空两朵薄云渐渐飘远了.
"你口口声声地叫她大姐,关系应该还可以吧?为什么以后不方便来玩呢?"纳迪亚用日本手工做的木汤匙狠狠地铲了一大勺香蕉黄桃冰激凌到嘴里,没有妈妈耳提面命甜食有害健康,会让她本就丰腴的体态再吹胀一圈,纳迪亚吃的格外开心尽兴.
"我原来以为大姐只是不喜欢我妈和我,因为大姐的妈妈过世之后她9岁,我爸当年就娶了我妈续弦,我妈是努力对大姐好的.可是爸妈结婚两年就离婚了,大姐妈妈的娘家人就安排她去了英国读寄宿学校,我们的接触不多.后来有了爸娶了阿姨,有了弟弟妹妹,我发现大姐对他们几个也是冷若冰霜.后来她去巴黎读大学,少回台湾,我后来又去了新加坡读书,我们极少见面.亲戚婚丧嫁娶时会碰到.她对我也保持很大的距离感."
纳迪亚开始开开心心地吃第二个冰激凌,这次是樱桃芒果口味的,这是她一口接一口,试图判定这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冰激凌.
"你们家关系真的有点复杂,我以前在周刊和电视上看到过你们的家人.你爸好像结了三次婚,第一次是豪门千金,生了你大姐.她去世后,你爸娶了你妈,生了你.结果你爸闹了桃色新闻,小三怀胎逼宫.你妈提出来的离婚.小三成功上位,生了龙凤双胞胎.你弟弟妹妹好像比你只小2岁?"
生在新德里,但在台湾新加坡长大的纳迪亚中文比印地语流利,看8点档,追小报周刊的热情可能比本地同学更主动积极.骨子里,她怀疑自己只是想融入,想被接受,想被视作华人.
"同宿舍的同学就你一个不会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当着我的面旁敲侧击."
梅兰握了握好朋友的手,眼里都是谢意.
纳迪亚的嘴在两口冰激凌之间挤出一点时间冲好友笑了笑问道.
"其实我也是会好奇的.但你不主动说,我就不刻意去打听了.你大姐婚礼期间,酒店还继续营业吗?"
梅兰换了一个更舒服点的姿势以方便长时间聊天.
"酒店总共就只有18套别墅,这次婚礼只够亲友住的.大姐订婚到结婚之间时间距离挺短的,所以早前预定酒店的客人能得到全额退款加25%的赔偿金,或者接受推迟入住日期的话,可以比照预定时间免费延长25%.大姐已经接手这家酒店有一段时间了,打理的头头是道.英国广播公司都来拍过纪录片呢."
梅兰站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说:"我好珍惜这次机会,陪你体验这个美丽的小岛.虽然只有短短几天.我们现在高中毕业了,以后天各一方,希望这会是一个完美的毕业礼物."
纳迪亚放下吃的干干净净的水晶冰激凌杯子,站起来给好友一个熊抱.
"我们可以保持联系,永远都会是好朋友!永远!!"
语气那么笃定,似乎更是在说服自己.心里的丝丝难过却没有点滴的流露.如果纳迪亚有什么做的比同辈都好,除了学习,那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尤其是负面情绪.
"我去洗个澡,换一下衣服.然后我们去海里游泳还是吃午饭?"梅兰问.
"午饭.我急于了解一个把冰激凌做的这么好吃的地方,午餐能让我如何的喜出望外!"
纳迪亚灿烂地笑着说,一脸阳光与期待.
"那我们稍后见,我们可以在房间里点好午餐,让他们送到海边.那里有阳扇和座椅,我们一边吹海风一边吃午餐.我请他们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法式黄油焗龙虾,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梅兰再度握了握朋友的手,然后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纳迪亚迅速地走进一楼的卫生间,反手关上了门.
也许是窗外的浪声,也许是淋浴的水声,也许是想着即将要面对复杂的家庭关系,二楼的梅兰没有听到楼下洗手间一遍又一遍冲水的声音.
她更不可能听见纳迪亚一次又一次把手指伸进自己的喉咙,然后一次又一次低头抱着马桶呕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