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 原創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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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窗外的街燈泛著昏黃的光暈，藥鋪裡瀰漫著淡淡的藥草香。
滴答——滴答——
雨水落在屋簷，順著石板路蜿蜒流淌，規律地拍打著窗框。
夜雨，依舊準時落下。
永康坐在餐桌前，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思緒依舊糾纏在今天發生的一切。這幾天，一切都變得奇怪又不對勁——
數當歸變成數紅棗的習慣、戲院的消失、電子鐘的數字閃爍、《雨林悖論》……
這些事件看似毫無關聯，但他總覺得，它們被某條無形的線牽連著，只是……他還找不到這條線的盡頭。
這是世界出了問題，還是……我出了問題？
母親從廚房端來一碗熱騰騰的湯，湯面泛著微微的光澤，裊裊蒸氣升起，紅棗在碗裡緩緩旋轉。
——第二天了。
昨天，她也煮了紅棗湯。
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心頭泛起莫名的不安。
如果這只是母親的習慣，那麼為什麼過去從來沒有這樣過？為什麼從昨天開始，一切都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他抬起頭，盯著母親：「媽……你還記得麗都戲院嗎？」
母親的動作輕微一頓，隨即繼續攪動碗裡的湯，語氣平靜如常：「我們小鎮沒有戲院啊。」
永康的背脊微微發冷。
「可是……」他皺起眉，「以前……有嗎？」
母親這次抬起頭，目光平靜，嘴角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這裡從來沒有戲院。」
語氣篤定，毫不遲疑，沒有一絲懷疑的空間。
永康的手指微微收緊，胸口泛起一陣悶痛。
她說得太過自然，太過肯定。 可是，今天早上他才站在那棟戲院裡，親眼看見那些塵封的座椅與發霉的銀幕。
他微微屏住呼吸。
可是……是嗎？
他真的今天早上才去過戲院嗎？
記憶，突然變得不太可靠。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頭的不安，換了個問題：「那……爸以前寫的那本書呢？」
母親依舊平靜：「什麼書？」 她的手裡拿著湯勺，緩慢地攪拌著紅棗湯，然後——
「噔。噔。噔。噔。」
她在碗的邊緣，機械般地敲擊了四下。
「《雨林悖論》。」
這一次，母親的動作終於停下。
她的手指微微收緊，湯勺懸在半空，視線落在桌面上，沉默了幾秒。
「你聽誰說的？」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她又敲了三下。
「噔。噔。噔。」
7下。
她每次都是7下，從不多，也從不少。
——這是習慣，還是某種機制？
永康的心跳加快：「爸不是寫過這一本書嗎？你應該知道的吧？」
母親沒有回答。
沉默。
這種沉默，讓空氣變得沉重。
燈光忽然一閃，接著短暫熄滅，又重新亮起。
像是在回應這場沉默。
幾秒後，母親放下湯勺，語氣平淡得異常：「等下，把那包舊物拿去廢物回收場。」
——回收場？
永康的身體微微一僵。
「……這裡有廢物回收場？」
他的聲音有些發澀，喉嚨緊繃。
母親點了點頭，神色自然，甚至帶著些許困惑：「從小到大，不都是你拿去的嗎？」
砰——
什麼東西在永康的腦海裡炸開。
——他從來沒有去過「廢物回收場」。
這個地方，在他的記憶裡不存在，可是母親的語氣，卻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永康的手指緩緩收緊，指腹輕輕觸碰碗緣，湯勺不小心碰撞出一聲細微的聲音，在死寂的空氣裡顯得格外清晰。
雨水敲打著窗戶，落在石板路上濺起水花，像是一場無聲的倒數。
倒數著什麼？
永康深吸了一口氣，將湯勺放回碗裡，低聲道：「好。」
他站起身，轉頭看向窗外的雨幕。
廢物回收場……究竟是什麼地方？
小鎮的街燈，開始不規律地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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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永康沒有立刻動身，而是走向書房。
這裡，自從父親失蹤後，幾乎未曾改變過。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紙張與墨水味，但更多的是長時間未曾翻動過的沉悶氣息。
母親從來不會進來，也不曾清理過這裡，彷彿這間房間根本不屬於這個家……或者說，它根本不應該存在。
永康推開書房的門，微微皺眉。
房內的擺設如同記憶裡那般未曾變動——
父親的書桌依舊保持著原樣，筆記本、墨水瓶以及一架老舊的 5150 IBM 電腦，擺放得整整齊齊，就像這裡的時間從未改變過。
他的目光落在那張靜靜掛在牆壁上的日曆——1987年7月19日。
日曆一如既往牢牢地被釘死。
他走到書架前，目光掃過一排排書籍。
**《中醫藥理學》、《本草綱目》、《傷寒論》……**都是與藥理相關的書籍。
但……就是沒有《雨林悖論》。
——這不對。
他記得很清楚，《雨林悖論》是父親編寫的書籍，印象中他還曾在這間房裡看過這本書。
永康皺眉，開始翻找，甚至蹲下來，將最底層的書一本一本地抽出。
頓時，他的手開始顫抖。
「不對，為什麼我會記得這是父親編寫的書籍？」
「父親在我出生三天後就失蹤了……」
他愣住。
他怎麼知道這件事？
這是母親告訴他的？
還是某種記憶……被寫入了他的腦海？
這段記憶，到底從哪裡來的？
他盯著書架，腦海裡像是有某種東西正在崩塌。
——時間點完全不合理。
這就像腦海裡的潘多拉匣子被打開，裡面儲存的不是完整的回憶，而是零碎的、破損的記憶片段，散落一地，無法拼湊。
他坐在書房裡，心跳有些快，思緒混亂。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下意識地伸手攙扶著書桌，指尖觸碰到某樣東西——
一片舊式軟盤。
他怔了一下，將軟盤拿起，翻過來。
背面的藍色墨水依然還在，寫著：
0.719MHz
這張軟盤一直都在這裡，
永康過去對它不以為意，如今卻好奇裡面究竟儲存了什麼？
外頭的雨聲，開始變大了。
滴答——滴答——滴答。
他不再猶豫，打開父親的舊電腦，將軟盤插入，希望能夠讀取裡面的內容。
黑色螢幕閃了一下，光標閃爍。
19秒後，畫面停滯，出現一行紅色的字：
> ERROR 1748
這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當他試圖讀取這台電腦時，畫面同樣卡在這個錯誤訊息上。
螢幕閃爍了幾下，永康試著按下鍵盤，沒有任何回應。
他盯著螢幕上的數字，心跳開始加快。
——1748。就像上一次試著啟動電腦一樣。
雨勢加大，屋外的燈光閃爍了一下。
永康深吸了一口氣，視線仍然緊鎖在電腦螢幕上。
0.719MHz、1748、父親的書房——
這一切，絕對不只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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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後，他掏出口袋裡的戲票和照片，攤開在掌心。
他瞇起眼，試圖辨識——
字跡幾乎消失了。
那張戲票和照片上的「麗都戲院」幾個字，已經模糊不清，像是被時間沖刷過的墨跡。
就像這些東西，正在被世界「格式化」。
——這不是錯覺。
這個世界，正在清除錯誤。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戲票邊緣，冷汗浸濕了掌心。
如果一個東西不符合「設定」，那麼它會被消除。
如果麗都戲院、雨林悖論能被抹去……
那麼「自己」呢？
永康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低頭看著戲票，像是害怕它下一秒也會消失。
滴答——
雨水敲擊窗戶的聲音，規律而沉穩，如同倒數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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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閃過一個想法——
「被刪除的東西，應該不會憑空消失。」
就像電腦不需要的東西被刪除以後， 會被清理到垃圾桶，即便垃圾桶文件被刪除，仍然有殘存的缓存文件。
如果世界真的在「清理不需要的東西」——
那些被清理的東西，會被放在哪裡？
「廢物回收場。」
他必須去看看。
他拉開房門，夜幕已經降臨。
經過母親的房間，從門縫看見母親坐在梳妝台前，手持木梳，一下一下地梳著頭髮。
127、128……
她的動作一如既往，像是在執行某種不容打破的規律。
永康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出房門，拿起雨傘，打開藥鋪的拉閘。
夜色中，小鎮沉靜如水，遠處的街燈微微閃爍，巷弄裡寂靜無聲，沒有一個人影。
嘩啦啦——
雨，持續落下。
他邁步向前，朝著母親口中的「廢物回收場」走去。
心中唯一的念頭是——
答案，也許就在那裡。
---待續---
花生 原創著作 / 本故事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